潋流光

是一只囤货和围观的小号呢~

万物刹那且永恒

偏要闯红灯:

今天我决定停药了。
这感觉挺奇怪的,象和一个老朋友挥别,恋恋不舍,又希望他不要再来。
回想上一年七月我开始服药,忐忑不安,心理上接受了自己是个病人,口口声声说要相信科学,多少还是觉得一旦开始吃药,自己就变成了另一类人──精神有问题的人,将被大众区别对待的人。
我自小就倔,一路顺风顺水走来,并没有太多展现逆鳞的机会。在抑郁这件事上我几乎和所有人都抗争了个遍。越是建议我不要说,我偏要说:
我是病了,但我依旧是个正常的人。
看过许多病友的感触才慢慢明白,除了为整个群体感到不公,其实更多的是逆反心理。这种逆反心理也算自我保护,因为害怕歧视,所以更加强调自己的合理,或说普遍性。
这么想想自己确实很幸运,在足够年轻还怀有对未来期望、又有足够经济基础支撑尊严的时候病了,自己求医,自己服药,自己变好。
药物真的有效,至今我仍记得药效显现的那一天早上,看见北京雪亮的天,我惊奇地发现早晨真好。
后来的每一天都很好,因为吃药开始作息规律,因为作息规律开始长胖,因为长胖开始夜跑,因为夜跑我获得了难得的放空时间,足以思考我的工作、种种的关系、或干脆什么都不想。那些曾经离我远去的反应敏捷、对饮食的兴趣、对新鲜事物的迷恋、对新朋友的热情又回来了,而我再不是原来的我。
坦白的说,我觉得相较于一年前,自己成了更好的人。诸如手机时间不多不少一定要快47分钟,揪着别人的不好就要没完没了,一言不合脾气就炸,在不对的人身上投注只能感动自己的感情等种种恶习,就算没有全部改掉,也像玻璃窗上蒙过水汽,最后只剩下干掉的瘢痕。
像我爸一样的L总有次和我说,你刚来上班的时候我们只有你一个正儿八经的硕士,原以为你会专心搞学术求上进,结果你天天鬼混。送你去北京一年,本来是上边找要人的不得已,没想到你回来连脾气也变了 。我说怎么你最近是不是终于觉得我的冷笑话别有风味了。
他说,你以前看着我都绕着走,我以为你怕我。
我25岁从一所挺不错的学校硕士毕业,像每个年轻人一样,并不爱自己的工作和领导。但这段时间持续很短,我工作了两年,突然就被借调到北京,像一只火鸡,被扔进一群长颈鹿里。我在部委学会了打官腔、学会了站队、学会了领导把稿子扔在地上说“你写的什么玩意,没法改,滚出去”时默默地滚出去,学会了抓重点,学会了分辨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情假意谁是和一团稀泥,最重要的是,学会了依靠自己。
人太软弱了,必须有个依靠,到头来却总是自己。
分手前ex和我大吵一架,他说,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被排挤的是你不是别人?你有没有一次怀疑是自己的问题?你要是坚持那些是你的美德,那我只能说,你所洋洋得意的所谓特质,我也接受不了。
抱歉,直到现在我依旧对那些特质洋洋得意,我还是要坚持那些我想坚持的东西,那是我的美德,是我性格中最坚韧的地方,我不为自己的犀利、坦白甚至敏锐感到羞耻,这是我值得骄傲的天赋。与之相对的,去理解别人,体谅别人也成了我心甘情愿履行的义务。
在过去一年里,因为得病我获得过许多鼓励,“答应我,按时吃药好嘛”成了那些姑娘们最喜欢对我说的话之一。甚至还有人和我交流过服药的感受,挂号的医生,和流通环节的药品加成,询问我你最近写的是个什么鬼,脑子又中枪了?排开可能存在因服药而产生的器官消磨,能睡好每一觉真是太开心了,一睁眼醒来感到的是饥饿而不是厌倦真是太开心了,被人称为“管预算的女老师,特别温柔的那一个”真是太开心了。
白驹过隙,无论我想还是不想,这一段往事居然都过去了,又仿佛才刚刚开始不久。在北大六院被确诊的那一天,竟是我走向新生活的第一天。
借一句阿瑟奥肖贝西的颂歌作结:


我们是尘世的输家,放逐于人间,
身披苍白惨淡的月光,
却似乎永远能把这世界,
震撼,激荡。


祝大家都能身心健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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